道德经

沕呵，其若海。 望呵，若无所止。 众人皆有以，我独顽以鄙 （出自道德经第20章）

 

 

“沕呵，其若海。望呵，若无所止”中的“沕”“望”是《道德经》里特殊的词，“沕”是深远的意思，“望”是没有边际，很辽远的意思。实际上帛书乙本里标得非常清楚，就是“沕”和“望”，但是在其他版本中被改成各种各样的字。

 

“沕呵，其若海”，说的是悟道之人的心胸特别宽广，像大海一样，好像没有边际，“无所止”，就是好像没有止境一样。这种人不着眼于自己的那点儿私利，不像很多人似的，心就针尖那么大，只想着自己的私利。这种悟道的领导者，他的心里装的是众生的利益，而众生是无边无际的，所以他的心也是极其宽广的。

 

有人把这段话理解成淡然看待一切，到处漂泊，这是不对的。比如“望呵，若无所止”，还有河上公本写的是“漂兮，若无所止”，意思是飘荡着，没有停止的时候，这悟道的领导者的心怎么能总是飘荡呢？一看就是偏离了老子原意了。

 

 

“众人皆有以，我独顽以鄙。”“众人皆有以”的意思是大家做事都是有目的的，这个“以”是为什么的意思。而悟道的领导者是“我独”——我自己，“顽以鄙”，有人说“顽”是顽固，“鄙”是卑鄙的意思，说这是老子骂自己呢，我又顽固又卑鄙。是这意思吗？不对的，这是没有理解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。

 

“顽”是指没有经过雕琢的，没有被劈开的，浑然一体的木头；而“鄙”最早是人们居住的单位，里、乡、鄙、县的“鄙”，鄙跟都城相对，县的下一级行政单位就是鄙了，后来引申为低俗或者是质朴的意思。我们以帛书乙本的“我独顽以鄙”来理解。

 

“我独顽以鄙”是什么意思呢？就是我却独自保持着一种原始的、质朴的状态，一种浑然一体的状态，我没有像大家那样斤斤计较，我不在那种“众人皆有以”的状态。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？区别大了，有的人生活目的性极强，总是为了什么利益去做事，为了获得什么才做事，可能您会觉得这样的人进取心很强，更可能很成功。但是如果纵观整个生命过程，您会发现那种“我独顽以鄙”的人，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，因为他活得更圆融。

 

我曾经到一位很有名望的老中医家里拜访，这位老先生在中医界很有影响力，他家里雕梁画栋，弄得跟古代的宫殿一样，古董举目皆是，还有各种名人送的匾牌——这位老先生一定是很愿意跟他的患者应酬，总之家里富丽堂皇。

 

我当时就很赞叹，我觉得人活到这份儿上也就行了吧——家跟宫殿一样，过着皇上一样的生活，这活得真好，我很羡慕。但是后来得知，这位老先生七十岁出头就去世了，我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时特别震惊，学术水平这么高的老先生怎么七十多岁就走了？没长寿啊！

 

我还去过另外一些老中医的家里拜访，老式居民楼什么样他家就什么样，窗户都是最简单的，门都是过去那种老式木头门，室内的墙就是刚盖楼时刷的大白，桌子就是很简单的圆桌子……总之，老先生家里非常简单，但也非常整洁，生活用品足够了，书架上全是书，非常质朴，说明老先生非常淡泊名利。

 

其实各行各业中都有那种追求富丽堂皇的房子、奢华的生活的人，结果呢？往往他们的人生就不那么圆融，不那么顺畅。而那种平淡之人，就是老子说的“我独顽以鄙”的人，心里就特别平淡，他们很平和，能体会到生活最本质的东西，和幸福生活的每一个点滴。

 

北京大学、清华大学有大量的知识分子是这样淡泊名利的人，这些老先生，当年分的房子什么样，现在还什么样，家里没有任何装修，经常添置的物件就是书和珍贵的文献，这样的老先生都长寿。他们吃的是食堂的饭菜，或在家里做点儿，也没怎么锻炼身体，但是心态好，所以人家长寿，这才是真正的悟道之人。

 

所以，老子在这里又讲了两种境界，一种是“众人皆有以”，另一种是“我独顽以鄙”。平常人做什么都要有原因、有目的，而我却像原始的木头一样，保持一种质朴的状态，正是这种状态让我体会到生活本真的幸福，让我圆融地生活下去。我们如果能够悟到这一点，在生活中做个减法，别什么事都有“以”，把心态放平和，您的境界就会提上来，您也会幸福的。